 题图：施瓦布（左），逍遥子（右） 2019年对张勇（逍遥子）来说，意义非凡。 今年，张勇将正式接任马云，成为阿里的全盘掌控者，这一点提得已经够多了。颇具标志性的是，今年的冬季达沃斯论坛上，张勇也代表阿里出来亮相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达沃斯论坛上发表言论（张勇去年出席了达沃斯，但并没有发言）。 今天（1月24日）之内，张勇接连现身两场对谈。 在北京时间1月24日凌晨的一场会谈中，张勇谈到了对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的看法。他表示，与其他国家相比，中国的消费力依然强劲。随着中国房地产市场渐渐回归住房本质，与购房相关的家具家电购买需求出现下降。但同时，提升人们生活品质的商品越来越受欢迎。 张勇认为这种消费升级需求的驱动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中国中产消费者的扩大。近日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是有测算标准的，以中国典型的三口之家（为例），年收入在10万~50万元之间的中等收入群体，中国有4亿人，即1.4亿家庭。张勇说：“中国数以亿计的中产消费者预计会继续增长，五年内会翻番，这是消费背后的驱动力。” 一方面是还在增长的中产消费者，另一面就是互联网和数字经济将在欠发达地区发挥作用。张勇认为，因为互联网的力量，中国农村用户“得以进入一个非常透明的世界”，“这会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另一个引擎。” 面向未来，张勇对中国经济的发展保持乐观。如何获得面向未来的机遇，他认为关注供给侧更重要。“核心不在于需求，而在于供给侧，不仅满足现有需求，而是创造需求，每个人都想要更好的生活，这是本质。” 张勇说。 随后，就在今天下午，张勇还对话了联合国发展规划委员会副主席、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创始人施瓦布。 对谈中，张勇谈到了第四次产业革命的趋势。张勇表示，新一场的工业革命是势必会发生的，是无法避免的，阿里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要利用数据，新技术，推动这一个转型的发生，能够让这一次的工业革命的变革加快”。 施瓦布还谈到数据安全问题，对此，张勇认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在相关方当中没有产生某种互动的话，是没有办法了解数据到底归谁所有的。“因为数据就是某一种行为产生的，没有互动就没有数据。” “最重要的。”张勇说，“是我们该如何更好的使用数据，让数据使用变得更加地透明，而不是只是为少数人所拥有、所了解”。 和早上表达的观点一样，张勇强调驱动中国经济未来发展的最重要的动力还是消费能力。他表示，相比美国，中国家庭目前的消费率还很低，因为中国很多的家庭还是更倾向于存钱，他们更想存钱，他们希望能够以此作为一种生活质量的保证。但随着中国中产阶级的崛起，中国的家庭本身的消费能力会增强。 这一首秀，张勇“代表阿里”的意味已经十分足了。 附张勇对话施瓦布全文（经虎嗅编辑）： 施瓦布：您怎么看阿里巴巴目前走过的这一段历程？您如何看待产业革命？之前您作为先锋和开创者引领了产业发展，但未来呢？现在已经有6亿人在阿里巴巴的平台上了，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张勇：第一次工业革命，其实是受到了人类愿景的驱动。20年前阿里巴巴成立的时候，我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使命，就是“让天下无难做的生意”。过去二十年当中我们的使命从来没有改变，尤其是三年前，在我担任阿里巴巴CEO之后，我们在这一个使命之下多加了一个场景——在数字时代，把社会和业务用数字方式来进行转型。可以说，这和我们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背景是一样的。 如何要利用数据，新技术，推动这一个转型的发生，能够让这一次工业革命的变革加快是我们要做的。 施瓦布：我和政府领导、商界领导沟通的时候，发现其实中国对于第四次工业革命是充满信心的。你觉得中国和世界之间存在差距吗？你觉得第四次工业革命会给中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张勇：老实说我感觉到了差距的存在。但如果大家能够花一些时间在中国住一段时间，比如住六个月，我会相信大家都会有一些体验，比如，我们在中国生活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带钱包了，只要拿着手机你就可以做一切事情，你可以支付，你也可以买东西，你可以看电影，你也可以坐地铁。只需要拿着手机就可以了。但现在在发达国家，很多人还是依赖信用卡的。 这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为什么中国发展的如此快？信用卡在中国的渗透率其实不是那么高，换句话说我们已经跳过了信用卡的阶段，直接进入到了移动支付的时代。就像现在的东南亚，他们跳过PC时代，直接进入了手机时代。 如果我们看历史的发展，（中国）现在的基础设施是还不够的，这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机会。你必须要跳过某一个阶段，直接进入到下一个阶段，这是中国现在在做的事情。 施瓦布：有时候我觉得有些人特别担心“数据”这样一个话题。昨天，默克尔总理也谈到到底谁才是数据所有者，是数据的提供者还是数据的接收者还是中间的平台？你觉得这个问题该怎么去解答？ 张勇：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在相关方当中没有产生某种互动的话，我们是没有办法了解数据归谁所有的。因为数据就是某一种行为产生的，没有互动就没有数据。 现在很多人在谈数据的所有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数据存在了，问题就在于我们该如何更好的使用数据，让数据使用变得更加地透明，而不是只是为少数人所拥有、所了解。这是一种包容性的数据使用，这样才能知道如何拥有数据、去保护数据。 张勇：今天在座的每个人应该更了解新千年年轻一代的生活。因为现在说起Facebook和Twitter，它们能够拥有这么多的用户，是因为年轻人现在生活在互联网时代。看一下我们身边的孩子就知道了，他们这一代人就是互联网一代，甚至是移动互联网一代。当我出生的时候，我认为其实有电有水是很正常的，而现在这一代人，所谓“新时代人”，会认为拥有iPad、iPhone是很正常很自然的事情，这就是今天的生活。 施瓦布：其实你已经在做这样一个过渡的阶段。你现在已经从主管财务的职位，转到了现在大集团的CEO。从你的经验上来看，你如何鼓励其他人参与到第四次工业革命？ 张勇：不管大家是否喜欢第四次工业革命，它一定会到来，无论我们对它是否持有怀疑态度。我们不能避免它的发生，我们只能够用新的方式来适应它，更好地利用技术。 比如说利用好AI技术，这是最重要的。你要成为创新者，如果你不做，其他人一定会成为创新者，一定会领先我们。拿阿里巴巴为例，您刚才谈到，我最初加入公司是作为CFO，很快我又管运营、管业务，因为有很多新兴业务，我要担负这样的任务使新兴业务可以持续发展。所以我自然从财务背景转向业务管理者，我们要先活下来、要继续发展，因为市场瞬息万变，我们必须往前走，这不是我能够选择的。 经过十年，我觉得要做一个业务的领导者会更加好，而不是只专门做管财务的专业人才。一定要拥抱这个变化，一定要通过不同的思考方式来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施瓦布：要做到这一点的话，在CEO办公室或者企业内部有挑战吗？你要建立一些什么样的文化才能适应未来的变化？比如新技术，你做决策时一定要先了解这个技术要怎么运用，未来会发生什么。你如何处理这样一些问题，你如何做决策呢？ 张勇：我觉得我们现在还面临很多不确定性，现在的世界是飞速变化的世界。我们的未来有很多的问题，但是有一个关键点，就是我们一定要步步为营，要去先尝试，尝试很重要。可能尝试结果并不见得是好，但最起码我知道，这一个尝试是错的还是对的，然后我们可以再做下一次尝试。 我们总是说不要害怕犯错误，我们错误犯的越多，经历的挫折越多，就能更清楚地了解未来的方向在哪里。大背景是不会变的，我们都已经生活在数字时代，这就是一个工业革命的时代。未来已经定了，我们的问题在于该用什么样的路径、什么样的方式实现这一点。 我们身边有很多年轻人，不要担心被年轻人所挑战。因为你会听到很多新的想法，也不要简单说不行。我们其实有这样的优势，我们生活在互联网时代，我们使用互联网，我们可以去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比如我现在有时间就看直播，在平台上面，你不仅仅只靠一些静态图片卖东西，很多人都希望通过直播来化妆，一小时就能卖出一万件产品，他的粉丝更喜欢这样方式。可能我自己不喜欢，但我必须看看直播，要了解为什么年轻人喜欢这样，从中找到一些乐趣。 施瓦布：我们在做决策的时候，传统方式就是先拿到一些事实，然后做决策，去执行。但现在要做更多的尝试，而且先做尝试才能做扩展，你觉得这样的方式是现在的方式吗？ 张勇：对，我同意，现在的确是得要求我们边试边做，可能先在一些小范围做试验，待我们看到结果是好或是坏之后再做决定。因为我们有数据，我们知道这一个结果好在哪儿，坏在哪儿。这样的话我们才会知道正确方向在哪里。 它不能让我们的领导者说我就知道未来一定成功。从战略层面上来看，每一个方向都是对的，但是从实际操作来看，我们的路径该怎么选择，可能有时候要迂回一下。可能有时候我们去选择其他的方式，所以你必须要在这个过程当中去尝试。但关键在于你不能回到原点，你出发了就不要再回头。 施瓦布：对于一些大型企业来看的话，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一些行业，在谈未来的时候，大家都在谈人工智能。现在作为阿里巴巴的领导，你如何看待人工智能对于业务的影响？ 张勇：阿里巴巴以及我们所有的业务背后原动力都是人工智能。老实说，其实很多年以前，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叫做人工智能或者我们做的事情是跟人工智能有关系的。当所有人都在谈人工智能时，我了解了一下什么叫做人工智能，对于我们来说这不是人工智能，我们把它认为是阿里巴巴智能，因为我们所有的运营都是由数据技术所驱动的。 我们为平台上所有的交易提供便利，我们给消费者做出很多个人购买建议，我们甚至用语音识别技术做客服，让消费者和语音客服进行沟通。换句话说，人工智能在我们所有业务当中都比比皆是。我相信有了新技术的话，我们一定可以为客户提升他们的用户体验，而且提高我们的运营效率。 施瓦布：昨天我听了多位政府首脑的演讲，他们也谈到了我们在做创新的同时，也要考虑到社会公平性。我们来看一下像阿里巴巴这样的企业，大家最顶层的目标都是一个智能团队，用技术驱动的一个理念，但在底下可能有数千数万人在做一些技术含量较低的一些工作。 您认为当技术越来越发达时，会不会造成社会两极化的后果？你会让更多人来做一些更低端工作吗？ 张勇：中间层可能就不需要人了。我们希望让这个平台上面的技术变得更有包容性，我们的理念就是让天下无难做的生意。我们并不是想说让我们把所有的业务的益处、控制权都放在我们手中，我们要作为一个推动者。我们能够让平台上面所有参与方去做好生意，但是如何做好推动者这样一个角色？解决要靠技术。 因为技术，我们可以帮助我们的商户提升他在平台上面的运营效率。就像卢旺达总统给我们举的例子，我们最近的合作是帮助卢旺达的咖啡种植者，使他们的咖啡可以直接卖入中国。有这样直接的需求的话，我们可以互动和联动。但是要做到有互动性和包容性，我们才可以为整个价值链提供更多价值。 如果想帮助农户，只有你要了解如何能够把他们产品直接卖给中东客户，你才能够去让他们更有自信来做贷款，增长他的业务。所以这个过程当中能够创造更多价值，更多的协同作用，让社会变得更加好。 施瓦布：我们聊了很多关于环境的话题，我们认为环境也是一个社会的关键。您认为阿里这样的公司，在承担环境责任角度来说，会怎么做？ 张勇：我们从2011年开始就对外宣布我们会建立起一个基金，我们会把我们整个收入的0.3%投到基金池当中用于环保事业。我们今天所做的不仅仅只是花钱去做项目（这可能是其他公司所做的事），我们是建立起一个平台，我们在平台中使用环保材料来做包装。 另外我们还会帮助那些居住在贫穷地区的人群，帮助他们开展业务，帮助他们销售他们自己的有机种植物，来将有机的蔬菜销售到城市当中。所以我认为从环保者的角度来说，我们有一定的责任，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不仅仅是我们自己在做这一项使命，也希望平台中所有参与者都能够成为我们这一使命的一部分。 施瓦布：您认为未来，在你们业务当中怎么完全去除塑料？ 张勇：首先就是要使用绿色环保包装材料。怎么让商家去使用绿色包装的材料？首先我们在整个项目中，有一个比较完备的激励政策来鼓励这些商家使用环保材料。第二点就是我们能否使用科技，来实现线上和线下的同步，来减少包装的使用。是否说我们可以从最近的商家仓库当中进行包装，也可以大幅度降低包装的使用份数。从整体来看科技会在环保领域当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施瓦布：我想再问您最后或者也是最重要一个问题。很多人都说目前的中美贸易摩擦只是双方未来竞争中一个非常小的部分，尤其是从我们整个人文进步角度来说。但这种贸易摩擦可能会对数字行业产生更大影响，尤其是摩擦愈演愈烈的情况，您在这一方面有什么想法？ 张勇：从中方角度来说，大多数中国人民是希望有一个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人们都意识到，这是全球两个最大的经济体，如果双方能够彼此合作的话，会为两国人民带来更多福祉，同时还会为全世界其他各国带来更多福利。 对于中国来讲，我们有很多的机会。贸易摩擦是我们面对的一个问题，另外，我们需要关注的是我们怎么把自己的经济做好，因为中国本身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我们有十亿的消费者。如果我们能够把中国的市场以比较好的情况进行运作的话，它本身是能够自给自足的。欧洲也好，美国也好，他们都希望来到中国市场，因为中国有很多的机会。 所以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消费能力，我认为消费能力会是驱动中国经济未来发展的重要动力，如果我们看到中国中产阶级的崛起，或者说中国的家庭本身的消费能力。相比美国，中国家庭的消费率还是比美国低，因为中国很多的家庭还是更倾向于存钱，他们更想存钱，他们希望能够以此作为一种生活质量的保证。 目前来说，中国的市场还是在（我们自己）这边的，如果有数字平台的话，中国人民能够推动这样的平台来获得更多的信息，甚至他能够为全世界多来更多的时尚或者是其他的信息。我们怎么能够把这种技术利用起来，让全世界变得更“平”，是我认为非常重要的。*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虎嗅网立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