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济不景气，谈什么都奢侈。对于这个裁员风声四起的寒冬来说，年终奖成了考量“地主家有多少余粮”的标准。 在焦虑情绪蔓延的互联网行业，滴滴首先发出“取消年终奖”的信号。2018年底，CEO程维公开宣布，今年员工年终奖力度比去年缩减一半，而高管集体没有年终奖。紧接着，一封罗辑思维内部信被曝光，创始人快刀青衣在信中明确表示将砍掉产品技术团队的年终奖。脉脉上流传着各种版本的“年终奖折扣季”：美团年终考核的C比例上升到20%、京东最高只有双倍月薪……属于互联网人的好日子真的过去了。 同样噤若寒蝉的还有金融行业，2018年市场行情惨淡，让不少从业者的年终奖幻想化为泡影。年末刷屏的不再是百倍月薪的风光，而是奖金被折算成自家基金的辛酸。 我们采访了4名来自不同行业的白领，发现今年仍存在令人眼红的“别人家的年终奖”，但他们聊起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撞破明年的好运气。在资本寒冬的大环境下，年终奖不再是比拼风光的舞台。 券商：今年没有年终奖，收入跟环卫工差不多 在一家上市证券公司呆了快3年的龙平，迈入2019年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找到一份高报酬的兼职。他的同事周末会去考研辅导机构上班，教高等数学，“据说可挣钱了，收智商税”。 现在谈2018年年终奖对他来说太早了，半年前他刚领到2017年的部分年终奖。根据证监会的规定，投行的奖金必须递延，“我们递延2成，领导递延3成”。 不过2018年不用递延了，因为没有奖金。“部门今年的业务发展极其不顺利，两个再融资项目因为发行人个人原因没能成功，原本预计2018年申报的IPO企业因为证监会对规模要求提高，最终没有申报。跟往年相比，受到的监管越来越严”。 “年终奖100个月”在金融圈并不是一个传说，某头部券商投行部就有过本科33万、硕士45万起步的丰厚年终奖，但在行情惨淡的2018年，许多公司都把年终奖折算成基金、股权，想尽办法将现金奖励转化为业务压力。 包括中信建投、国信证券在内的多家A股上市大券商都反映过去一年的项目不好做，“大家其实都很忙，但真正能落地的并不多”。2018年的金融圈充满“裁员、降薪、亏损”的坏消息，业绩低谷带来的行业悲观情绪持续蔓延。“业务越来越集中于头部券商，整个行业的人员是饱满的，大量中小券商后面会越来越难过，对个人而言就是随时可能会被裁员”。 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撑以求挨过冬天。 最近一年，龙平好多同事都离职了，大部分转行做投资，部门也好久没有招新了。即使没被裁员，龙平也时刻处于焦虑中，“保代津贴取消了，领导们的收入减了一大半。我们的基本工资就几千块钱，没有奖金跟环卫工的收入差不多。投行本来就是靠天吃饭，下一年静观其变吧”。
鹅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还有双薪 习惯了腾讯一路高涨的程序员程子峰，2018年突然有强烈的不适感。 他所在的部门KPI只完成了基础部分，业绩整体比去年差，项目推进也屡屡受挫，而这些都将影响到他的年终奖，“签约时基本是年底双薪*时间基数，然后就看部门或项目的奖金包，奖金包是大头，但今年不抱太大期望”。 程子峰毕业之前就敲定了腾讯的校招offer，当时感觉就像拿下一张中产阶级入场券。工作第一年女友家人找他借钱做生意，他随手就掏出了5万元，“那会儿太顺利了，年终靠一个项目就拿到6倍月薪的奖励”。 2015年创业潮席卷深圳，想赚大钱的他跟随导师离职去做P2P风控系统，之后还拉了个10人小分队开发APP，最终还是躲不过大部分创业者的头等难题——融资，撑了一段时间看不到起色，他决定回大厂继续搬砖。 2016年底，马化腾宣布授予数万员工每人300股腾讯股票，程子峰幸运赶上这波福利，但过去一年，这些福利让他产生患得患失的焦虑感，“2018年腾讯股价掉得厉害，很多同事都被套牢了。之前的300股分3年发完，好多人不离职就是为了等拿完剩下的股票”。除了股票，他很看重年终奖，“一年下来能不能有积蓄就看年终奖，毕业那会儿觉得进了鹅厂肯定能在深圳买房，现在还在等着积蓄上涨”。 过去几年突飞猛进的互联网行业创造了无数的风口，码农长期站在人才鄙视链的上游。但在这个寒冬里，他们却成了优先被宰的羔羊。程子峰听着一波接一波的倒闭、裁员新闻时会庆幸自己回到了鹅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至少还有双薪”。
格力：涨薪已到位，实物奖励翻倍了 与罗辑思维宣布取消年终奖形成鲜明对比，格力的董小姐靠一句“全员加薪1000元”登上热搜，再次成为“别人家的老板”。 格力喜欢给员工发自家产品是出了名的，但相较于聚美优品的陈欧发在年会上发卖不掉的荧光色口红，董明珠则显得良心很多。于是在各行各业拼命缩减开支的寒冬里，只有格力员工在为如何得体地处理掉实物奖而颇费心思。 老员工肖朵称，格力每一年的年终奖包括了实物奖和现金奖，实物奖发的是积分，员工可以用来买格力手机、空调、热水器等产品。肖朵说今年的实物奖券比去年还多一倍，折算下来一个技术骨干大概可以买8台KC（空调型号，每台3500元左右），并且听说还有第二波。 至于今年为什么发这么多奖品劵，格力内部员工猜测是因为公司2018年年初承诺的涨薪一直没涨，于是就换成实物奖发给员工了。至于董明珠2019年开年时承诺的涨薪，则是一步到位——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涨幅不小的工资。 出手同样阔绰的还有方大炭素。2019刚开年，方大炭素用堆成小山的人民币成功震惊了各路网友。每人三万的年终奖整整齐齐码在年会现场，极具视觉冲击效果。尽管和2018年人手五万的巨额年终奖尚有差距，但在今年的形势下，这样丰厚的红包也算是颇有诚意。
公务员：大领导落马，整个局的年终奖都泡汤了 在华为CEO任正非发布全员信，提出要“放弃平庸员工”时，远在西南腹地“第四城”的小公务员吴峰还在享受成都难得一见的阳光。北上广员工口中的寒冬似乎尚未影响到他，此刻他最关心的是拿了年终奖，回老家过个好年。 当初毕业的时候拒了银行的offer，偏居一隅当公务员，吴峰是心有不甘的。尤其是和在银行、金融机构这些高精尖行业打工的老同学比工资时，他交不上税的工资总让他觉得矮人一头。 但是今年吴峰的处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形势不好”，这一点哪怕是每月拿死工资的吴峰也感觉到了。刚从美国读完金融研究生的同学，回国就面临找不到工作的困境；在券商干得好好的朋友，说想回成都了，问自己有没有猎头的联系方式。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紧张，只有吴峰被包裹在安全而温暖的壳里。 吴峰每年的年终奖基数都是8万左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旱涝保收。在吴峰看来，公务员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外面的想进来，里面的想出去。今年大环境不好，哀鸿遍野，只有公务员还是不紧不慢地拿着往常的年终奖，朋友都很羡慕。等经济形势转好，公务员那点奖金就没有了优势。 所有公务员都懂，比起经济形势，影响他们拿多少钱的实际上是政治形势。 在某中部省会城市当公务员的李婷，因为局里大领导落马，连带着整个局的年终奖都泡汤了。说是“年终奖”，其实官方名称叫“精神文明奖”。“八项规定"和阳光工资实施后规范了各类津补贴，公务员几乎没什么奖金了，“精神文明奖”是目前所剩无几的津补贴，也是他们年底最大的期待。 这事传出来之后，员工们顿感上班无意义，迟到早退的人也多了。“今天还有一个新闻说有公务员想利用双休送外卖，要不是生活所迫，谁大周末的不想在家里呆着”。 （文中受访人物皆为化名） |
